165 第 165 章 (第2/2页)
她难得有跟故人多聊聊的心思——这是因为幻境破碎之后,她恐怕再难见到素月了:“你所言甚是有理,不妨细说。”
素月说是,将沏好的第一道茶汤倒进杯盏之中,亲奉到她面前,才轻声道:“保护之语,是因失忆或有背后不妙缘由——像前些年有妇人不愿相信失了爱子,竟忘了此事,只认为亲儿客居他乡,其家人也一直隐瞒此事,直至她寿终正寝。”
谢琅心知她说的是谁,却不觉得那双红色眼睛的主人会有这样的好心思,便示意她往下解释另两条。
“至于限制……市井流传的话本中曾写过这样的故事,官家小姐回乡途中受袭与仆从失散,自己也失去记忆,为农户子所救,结为夫妻。”
“该人不愿小姐想起往事,正是为了限制她,让她只能长久待在自己身边。”
谢琅:“……”
这性格确实足够还原,她家素月难得的爱好就是看话本。
她仔细品着女侍所举的例子,感觉素月所说的“限制”,正是为了避免出现让隐瞒之人感觉不妙的后果。
与“掩藏己身罪过”这条,倒是十分相近。
或许她无法想起生辰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原因,正是素月举的之后的两例。
谢琅微微眯了眼。
那双眼睛的拥有者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难道……
她心中已有考量,却并不急着说,只让素月将朝夜唤进来,又吩咐她去请上野樱上野栎生兄妹到书房一叙。
素月领命离去,谢琅则自起身,带着朝夜朝书房过去,其余随侍的女侍则跟在后面。
“会磨墨吗。”谢琅行在最前,穿过回廊,语声清淡地问跟在身后一步的女孩。
在这幻境当中她的听力很好,从秋风吹拂木叶的沙沙声中,明显听到朝夜呼吸一紧,原本平缓的心跳逐渐变得急促。
这么紧张?
谢琅不由失笑,安抚说:“从实说便是了,我又不会罚你。”
朝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说话时吞吞吐吐:“……我不太熟练。”
她很耐心地引导着女孩给出她想知道的答案:“是知道方法,但不很熟悉,是吗?”
朝夜犹豫着道:“是。”说完又立即补充,“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学。”
“……您不要赶我走。”她说这话时很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委屈。
“那倒不会。”谢琅轻笑着说,“你就安心罢,到了书房自去取书看看,墨自有人为我磨。”
——可以确认了,幻境之外的朝夜与她关系似乎还不错,甚至对她的话还较为听从。
但这种听从不像出于上级与下属的关系,更像是后辈对自己青睐的前辈的态度。
要拿捏好度,不能太过分了。
她很轻易感知到身后人失落的情绪,便衔笑道:“若真想为我做什么,便替我读一读书罢。”
书房与谢琅的卧房离得不远,她说完话后,便已踏进了书房之内。
此刻天光明亮,书房内又燃了灯烛,显得更为亮堂。
跟在两人身后的女侍并不被允许进入书房,便只守在外间,谢琅看着朝夜站在堆满了书的书架前踌躇的模样,不由微笑:
“取一本《诗经》来,为我读一读吧。”
她之藏书,书脊上俱都写有书名。《诗经》她无事常读,便被素月收在方便她取放的位置,大约是在书房左侧那面书架从下往上数的第四排上。
谢琅在书案前坐下了,回过头去看正在找书的朝夜。
年轻女孩子先看的是右侧那面稍矮的书架,看了一会,似乎是发现要找的书并不在上面,便又朝左侧的书架去。
她又细细寻找了一会,最终从从下往上数的第四排上取下一册书,将之随意翻开,又顿住:“……”
“随意读一篇便好。”
谢琅温和地说。
朝夜略略犹豫,便如谢琅所说那般,读起她翻开的这一页上所印制的古体诗: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这是卫风中的《有狐》,谢琅不免又想起那个红发碧眼的高挑青年。
只是与之前正常的人形相比,他头顶还有两只簌簌抖动的狐耳,身后更是有一条蓬松毛茸的火红尾巴。
……唔。
难怪她会喜欢。
不过这倒不算重点,她真正想知道的事情其实是朝夜认不认得字。
现在看来明显是认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