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五口先生 (第2/2页)
众茶客已被二人议论吸引,又都凝神倾听。
驼伯见吕品对己所见大不以为然,哈哈一笑,也不忙于辩论,先去给几个茶客添了茶水,才走过来,慢吞吞的道:
“话也不能那么说。吕兄试想一想,天下分裂久矣,那秦皇以武力混一天下,虽然收了九州之金铸成九鼎,可那时候人心还未归附,百姓心思都想着那亡国之恨,身为天下之主,一世之尊,若不大用其事,征役万民,威巡四方,又怎能慑服天下?只是,话又说回来,从古到今,也没见过单凭武力就能降服天下的。这正是秦皇无可奈何之势也。因此等那秦皇一死,民心思变,天下一旦危急,秦则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矣。至于鹿死谁手,也就另当别论了,总之这只秦鹿是必死无疑的。”
众茶客听了,面面相觑,不觉点头称是。苏州自古繁华斯文之乡,座上也有不少读书人,因此谈论兴亡之事,多有附和者。
吕品起初侧目而听,大不以为然,到后来也觉驼伯之论虽奇,而情理皆合,细细一想,不由得不信服,拱手叹道:
“果然便是这个道理!驼老爷子所见不凡,嘿嘿,吕某便再多生得几张嘴,也难反驳了。佩服,佩服!只是,我身为文信侯之后,现如今仅以布衣苟且偷生,说起来不免愧对先人。唉,读史观今,不觉忧世伤身,也是有感而发,奈何!”
驼伯又道:“老驼子贱姓一个刘字,若论起来也算汉高祖刘邦之后,现如今却是当街煮茶,招呼四方之客,赖此苟延半生,依你之见,不是也很落魄么?吕兄则居为书香之家,身为文章之士,正当盛年,仕途有望,比起老驼子来,可是神气多了。”
说罢哈哈一笑。众茶客听了,皆附和大笑。
虬髯刺客坐在茶肆中,低头喝茶。他一身灰布衣裳,两目炯炯有神,身边放一紫布包袱。公主则坐在另一边,头戴紫色头巾,身着淡紫锦袍。半以衣袖遮脸,面色略显苍白。虬髯刺客听见驼吕二人议论,似有不明之意,却不动声色。
吕品又叹了口气,低下声来,道:
“如今天下也正有事。主上征辽,天下骚动。邹平人王薄上了长白山,自称知世郎,唱无向辽东浪死歌,专在齐郡、济北郡为寇。这还罢了。在平原郡有个豆子躏,且有个跟驼老爷子同姓,也真霸道,聚众十万人,江湖人称‘阿舅贼’,他家几代为官,家产也丰,江湖食客常几几百。豆子躏背海绕河,地形幽深险阻,自古盗匪多藏聚此。非天下大乱,如何有此举动?”
驼伯压低声音道:
“此小贼也。漳南人窦建德才算个人物。尚义任侠,胆气超人,乡党多信服。他本是个英雄,官府知他与盗贼勾结,竟然杀他全家,逼得他走投无路,也进了高鸡泊落草了。此人能卑躬屈节,以礼下人,与士卒共甘苦,投奔来替他卖命的人很多,可惜拘泥不化,沽名钓誉,也难成大事。倒是黄龙教众,遍及天下,英豪云集。人称“蒲山公子”的李密乃为教主,此人当真文韬武略,人中龙凤,手下人才辈出,歌谣有言:‘杨花飞尽李花飞。’李氏当兴,却不是说他又是谁?”
“嘿嘿,天命自有定数,结局从来难料。”吕品微笑摇扇而语。
“天下英雄辈出,官府杀之不尽,此后还不知几时又引出甚么英雄豪杰呢,祸乱从此生也,不知几时休。”旁边的人附和道,也不禁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