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难以为情 (第2/2页)
颜萱见他突然对自己说这些疯疯癫癫的话,不禁怦然心动,慌得低下头去。
又听李元霸道:“姐姐,无论你心中怎么想,可是我却想和你说一句话,便是我活了十六七岁,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才是我平生最快活的时候。”
颜萱听他说得动情,不由得怔住了,抬起头来,痴痴的望着他。
李元霸不住抚摸她的双手,颜萱见他眼里放光,突然将手抽开,举手打了他一下,怨道:“好啊,你倒一边快活自在呢。可是我自遇见了你,我、我许多好好的事儿全被你搅乱了。”顿了一顿,又幽幽道:
“唉,总之你是我命中的克星!我本来以为自己心思单纯,什么都不会多想,只想早点嫁人,省了外、外公的心,可是……”说到这里,忽然心中悲苦,委屈不已,歪倒在李元霸肩上呜呜哭了。
李元霸轻轻拍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道:“好姐姐,好萱儿,乖萱儿……别哭,别哭,你一哭,我的心更乱了。”
颜萱自艾自怜,似未听清他说什么,又泣道:“呜呜,说来都怪你!若不是你不知从哪里跑出,进了家中,我原先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现下全变了,什么都反过来了。亲娘虽找见了我,可我心里乱糟糟的,欢喜不是,伤心不是,不知该怎么办?我娘要我跟她回去,她做了尼姑,难道我也跟她住进庵院作了尼姑不成?”
李元霸听颜萱哭诉心中悲苦,不知如何回答。心想无论如何,颜萱既与母亲相认,外公已死,也只能暂跟母亲去,不必再回双桥镇了。自己有师命在身,仍要浪迹江湖。师傅邵正奇临死要自己照顾她,也不知如何承诺。恩师牧道人所嘱五件事还要去做,他千里迢迢往栖霞山指点颜母来寻女儿,却不知是何用意,或者是想帮我解脱此事也未可知。我身为出家修行之人,往后又怎能照顾她一辈子?心念至此,大感踌躇,不禁叹气。
颜萱听见他叹气,抬起脸来,忽见自己如此忘情,竟伏在他怀里。不禁羞了,忙端坐好身子,自己拿出手绢拭泪,低声道:“你、你又叹什么气?”
李元霸道:“姐姐,我心中想呢,若是能够,真想和你一辈子住在玄竹谷中,里面有一间壁崖竹屋,真是幽居的好去处。”
颜萱讶道:“什么壁崖竹屋,谁又和你住一辈子,你、你说甚么呀?”
李元霸望着她,忽道:“姐姐,我知你不肯去栖霞山,又不便再回双桥镇去,不如从今往后,你便跟我作伴,一起行走江湖云游八方罢了。”
颜萱听他如此说,眼睛一亮,又忽红了脸,忸怩道:“我、我又为甚么跟你去?”
李元霸笑道:“你为甚么又不能跟我去?”
颜萱知他话中有话,心中明白,摇头道:“我、我一个女孩家出门在外,定有许多不便,怎能成天跟你到处乱跑,成甚么样子?”
李元霸嘻嘻一笑,拍手道:“有何不可?你不是也学过那赖大小姐么,你扮成个书生,模样倒也英俊潇洒得很呢。”
颜萱叹了口气,道:“你还说呢,才跟你到得扬州几天,只因女扮男装,却惹出许多事来。唉,那倒也罢了。只是现下亲娘寻见了我,外公成了仇人,我反落成这样结局,心中实有说不出的滋味。并非我找见亲娘不开心,而是这么多年来我都一直把双桥镇当作故乡,要我离开乡亲,心中实在不舍……”
顿了一顿,又道:“我答应阿龙婆,常去看看她的,可是现下也不能了。我若跟亲娘说不去栖霞山,只怕她会伤心。元霸,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李元霸沉吟道:“为今之计,姐姐也只好先随你娘往栖霞山一趟,至于日后如何,到时再说罢。你若想记挂双桥镇的阿龙婆,哪天回去瞧她便是了。”
颜萱道:“你说的倒轻巧,我若去了栖霞山,到时想回双桥镇,又谁陪我去,你么,你肯陪我去么?”
李元霸道:“我自然肯的。”
颜萱眼望着他,道:“你真的肯么,这可是你说的?”
李元霸微微一笑,不作回答。颜萱忽道:“你又笑甚么,我知你不过想哄我开心,到时哪里找你去?如今你自然肯陪我去栖霞山呢,送我和娘到了栖霞山,你才好去山西寻你的小师妹呢,然后再做白羽派掌门人的乘龙快婿......”
李元霸见颜萱念念不忘此事,又说什么乘龙快婿,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姐姐却怎的这样说我?我哪会有那样的福份,我不过受白羽派掌门人王通之托,要将扇戒转交给他女儿,到如今我也不知究竟算不算得白羽派的门徒呢。”当下便将玄竹谷发生之事及拜王通为师始末全告诉了她。
李元霸早讲完了,颜萱仍在出神,叹道:“唉,原来如此,想不到竟是这样结局!你一人困在谷中,最终得出也多亏了龟蛇二仙。外、外公他在逃亡之中,激愤之下,犯了大错,竟误将我爹爹打死,我爹爹死得冤枉,可是这么多年来,外、外公一直深悔自责,心中一定很苦,如今他也死了,也终得解脱。可是,当年我爹爹毕竟死于外、外公掌下……”心中苦涩,情难以为,忍不住又垂下泪来。
李元霸也道:“昔者往矣!今我来思。前辈之间的恩恩怨怨,皆缘冤孽,事出有因,我们也不必太过计较罢。当年外公仓促误会,铸成大错,竟将你爹爹打死,可是他深自愧责,也含辛茹苦将你养大成人,也算略赎罪过。姐姐,如今你爹爹和外公他们全都不在了,所谓人去事了,我劝你心中对此事再不起什么憎恶恩怨心罢,如此心情才得解脱,获得平安喜悦。”
颜萱听他说得豁达,不觉点了点头,又不禁叹道:“你要我不起憎恶恩怨心,又谈何容易?唉,世事攘攘,人生其间,岂能无感?不起分别心,也只有佛菩萨才能做到呢。也罢,莫非我就不能出家修行么?既要修行,又何必舍近远求,我只跟亲娘说不去栖霞山了,便在双桥镇念佛庵削发作了尼姑罢了,以后也好有沐智师姊妹作伴。”如此一想,面露喜色。
李元霸忙道:“如此大大不妥!”
颜萱奇道:“又有甚么不妥?”
李元霸脱口道:“姐姐说要去念佛庵作尼姑,难、难道你不等张二哥回来了么?”他本来想说“难道不等张二哥回来嫁了他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口
颜萱听他突然这样说,脸上一红,幽幽道:“我、我为甚么又要等他,你、你到如今还这样说么?”心中恼怒,站起来转身便走,往驿站而去。
李元霸话一出口,便知说错了话,大感后悔,一时不知如何自辩。见颜萱生气走开,心中惶急,只得跟在她后面。
颜萱自在前走,对李元霸不理不睬。进了驿站,走到住的房前敲门。颜母里面听见扣扉声,早开门出来,忽见女儿安然回来,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跑出门来,上前抱住颜萱,喜道:
“我的儿,你跑哪去了?叫娘足足悬了一夜的心。你回了就好,你没事罢……”数数叨叨的说个不停。原来她自己在房里不肯睡去,一直要等到颜萱回来。
颜母见李元霸跟在后面,忙连声道谢,道:“萱儿,多亏了李公子!才把你找回来了。”
颜萱将颜母拉进房间,轻声道:“娘,对不住,萱儿让你耽心了。我却没走远,只在驿站里那座瞭望塔上吹吹风罢了。才不是他找回女儿呢,是我自己从瞭望塔下来的。哼,他才不会找我呢,自去一边喝酒去了。”
又回眸瞪了李元霸一眼,进了房中,不等他说话,吱的一声,回身将门关上,把李元霸冷落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