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梁上高卧 (第2/2页)
王蝉儿深知贾、毕二人恶贯满盈,但因无忧和尚治好她手伤,自己心中敬重,因此便不反驳,笑道:“大师既如此说,今日便宜了他们。这二贼乃江湖大恶,手里不知还有多少血债未算,明日送至官府,也好一一查明论罪。”
李元霸将一个大布袋拿至无忧面前,笑道:“大师,这一袋银子珠宝却是二贼一路抢劫来的,如今便捐给寺里拿来修缮道场罢。”
谁知无忧却合十道:“多谢少侠盛意!敝寺不敢收了这二人不义之财,只拿回他们抢去的二百一十五两七钱香火钱便可。”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大师若不肯收下余钱珠宝,那么明日再一并送至官府,算是人赃俱获罢了。”
待无忧和尚去后,二人进到客房。王蝉儿走近窗户,见自己的火龙马正在楼下马厩食草,微微一笑。
回头对李元霸道:“你可记住了。你是我的仆从,便什么都得听我的。今晚我睡梁上,你守在下面,不许睡觉,让我好好睡上一觉。”说着轻轻一纵,跃上了横梁。李元霸看见客房横梁足有一丈多高,自己若想上去,还须借助房柱才行。可是王蝉儿居然无所凭借,一纵而上,不由得暗暗佩服。
王蝉儿站上横梁上,道:“上面灰尘好多,你快拿扫帚先帮我扫一扫。”
李元霸去找来扫帚,仰头望她,笑道:“我、我可不去呢,怎么扫?”
王蝉儿呸的一声,道:“偷懒!你不能跳上来,难道不能爬上来么?”
李元霸见躲不过,只好施展壁虎功,从房柱爬上横梁。见横梁虽长,却颇狭窄,宽仅八寸,便笑道:“这么窄的地儿,你可怎么睡?”
“不要你管,我自有法子。你快打扫,废话少说。”
李元霸拿起扫帚,在横梁上乱扫,一时灰尘四起。王蝉儿捂住嘴巴,怒道:
“臭小子,你这样乱扫,你想闷死我呀,你轻点不行么?”
“嘻嘻,粱上积尘太多,也不知多少年了,不扫重些怎么扫得去呢?”心想:“你这鬼丫头,明明下面有床榻不睡,却偏要睡上面,多此一举。”忽笑道:“小师妹,我猜你莫非属鼠的?”
“呸,你才属鼠呢。我属虎。”
“你不属鼠,怎么老喜欢往梁上钻呢?”
“哼,你懂什么。你哪知我这一路过来遇见多少凶险?上次在宋城旅店,若本姑娘不睡横梁上,还能活到现下吗?”
李元霸心想也是的,却笑道:
“嘿嘿,你倒知自己睡在上面安全,却让我睡下面,好让那些江湖杀手都以为我是你了,他们把我砍了你就开心了?”
“嘻嘻,傻小子,你在下面,难道就不能假装睡么?”见他已将横梁打扫干净,道:
“你下去把枕被拿上来给我。”
李元霸只好又跳下去,拿过枕被往上一抛,王蝉儿接过,又道:“你上来帮我铺被子。”
“我……”
“我什么我,你是我的仆人!”
李元霸见她上下折腾自己,心中有气,便道:“我可没力气爬上去了。”爬上房柱一半,抱着柱子不动了。
王蝉儿见他怠工,瞪了他一眼,叹道:“你跳起来,我接你的手。”便把右手伸出来。
李元霸见她伸出手,打定主意借势拉她下粱,当下不及细想,轻轻一跃,从房柱中间扑过去,伸手想去抓王蝉儿的手。
谁知自己的手将要抓住,突然见她的手缩回去。他本来存心加重身子,如此落了空,便往地上坠落。好在他见机得快,将着地之际,顺势一个打滚,翻倒在地,屁股着地,旧伤复发,疼痛之极,模样甚为狼狈。
王蝉儿在横梁上,早已笑歪在枕被上。李元霸见自己反遭她暗算,心中气恼,笑道:“你、你这鬼丫头!你手伤好了,却想害我手断么。”
“嘻嘻,我不是接手了吗,谁叫你接不住呢?”
李元霸坐在地上,暗暗咬牙切齿。
“这叫一报还一报!谁叫你上次骗我说那个什么五斗先生在我背后,吓我一大跳。如今也让你摔一跤,这样你我两不相欠。嘻嘻。”
“甚么,原来你这样小气,一直记得此事?”
“哼,怎么不记得?我活了十六岁啦,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元霸哼的一声,自己站起来,拍去身上灰尘,不去答她,径到床榻上,盘膝而坐。
王蝉儿将枕被铺梁上,自己歪歪一靠,道:“今夜你不可睡死了,便守在下面,让我好好睡上一觉。”
李元霸默不作声,闭目养神,寻思今晚如何趁王蝉儿睡熟,自己偷了解药,明日一早赶往洛阳送信。
王蝉儿叹道:“我知你肚里在打主意,实话告诉你,我身上真没解药。不过,你若服侍我好些,本姑娘一高兴,说不定会告诉你配方,让你去抓药配制……”
李元霸见他识破自己主意,不禁有些沮丧,叹道:“这鬼丫头聪明机变,我心里想什么,她都猜得出。和她在一起,多有不便,无论如何,须趁早摆脱了她。”
抬头望她一眼,见她已侧身躺下,一边喃喃而语:
“臭小子,你现下和我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啦。黄龙教也盯上你了,他们都以为你我身上各藏半部秘籍呢,嘻嘻。”
“我哪有什么秘籍,你不是搜过我身了吗?”
“我、我知你这人滑头得紧,我也不管你有没有什么秘籍,总之,如今你想溜也溜不了……”说到这里,已经细若蚊声。
一时便听梁上传来轻轻打鼾之声,原来王蝉儿已酣然睡去。心想:“她被江湖杀手追踪七天七夜,身心皆疲,想来太累了。自己若趁机动手,或能成功。可是如此行事,却非君子之为。也罢,等明日再做道理,慢慢哄她拿出解药。”
李元霸也无心睡眠。心中回想这两日来,自己居然连个毛丫头都打不过,日后行走江湖,不知能走多远。恩师和五斗先生教训,言犹在耳,不禁汗颜。
又想或许自己着了王蝉儿的迷魂香,醉酒之间,才如此不济。危急之时,临敌之际,自己不是醉使玄竹杖,逼退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吗?如此一念,心神渐定。
他闭目而坐,呼吸之间,神清气朗,体会三玄宗心法。如此过了两个时辰,时至鸡鸣,竟入禅观之境。体内之气居然沛然而起,所到之处,略无障碍。气之所至,全无疼痛之感,所谓身中“七生九死”之毒,恐为王蝉儿诈唬。心中暗喜,行气至平旦时分,才出了禅观。下床活动一下手脚,看横梁上王蝉儿依旧横梁高卧,睡姿不变,睡得正香。
便觉也有些乏了,躺下睡去。恍惚间,忽听一阵急促脚步声,惊坐起来,拿出玄竹杖,转眼见窗外已微现天光。
王蝉儿也已惊醒坐起,正向他招手,示意他也上梁去。李元霸心念一动,将枕头塞入被子里,一纵而起,居然身轻如燕,跃上了横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