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希真智斗孙推官 丽卿痛打高衙内 (第2/2页)
一所房子只剩得父女两个,希真去安排些早饭,父女二人吃了人希真便去写了封辞高俅的信。叫女儿把衙内所赠的物件都取来一处一预备完他。看看午时已到。希真便去静室内撤了祭炼口又步罡踏斗诵咒,将神马送了,方叫丽卿同入静室来收拾,丽卿看那静室里面,只供着一面古铜镜子,圆可三寸,一盏灯尚点着儿希真叫他将香炉、烛台、灯盏、剑印等物都收过了,自己把那镜子藏好,又把那书架上的图书、卷帙、一切来往信札、笔迹尽行烧毁。只存着自己注的《道德经》、《参同契》、《阴符经》、《悟真篇》、《青华秘录》及内外丹经,符箓秘法,一束儿交与丽卿收在包裹里,自己又去见高俅谢罪,恰好高俅着人来请赔话,便叫丽卿关了门,到高俅府里说了些克己的话又却不见衙内,问起,说外面游戏去了,希真辞了回家,已是申刻时分向那丽卿便去箭架上挑选了十五枝雕翎狼牙白镞箭,把来插在箭袋里。弓箱内取了一张泥金塔花暖靶宝雕弓。换了一枝新弦,套在弓囊里个又去把两匹马喂好。那枣骝已是将息得还原,周身火炭一般赤,父女二人都骑试过口端的好脚步。希真取了两副军官服色下叫女儿也扮做男子先看一看,丽卿改梳了头,摘去耳珰。脱去了裙衫,裹了网巾,簪一顶束发紫金冠,穿上那领白绫战袍,系上一条旧战裙,戴上大红镶金兜儿,脚下套一双尖头皮靴。----装束毕,果然一个美貌丈夫。希真看了儿笑道:"我真有这般儿子,却不是好。可惜是个假的上好笋钻出笆外。"丽卿把面镜子来照,忍不住咯咯的笑,仍复换下了。希真道:"天将晚了,你把干粮都收拾好下我去安排些饭食。惭愧。那厮今日倒不来。早些安歇下明早五鼓就走,顶城门出去。你醒睡些。"丽卿应了。
正在吃饭,忽听外面叫门下希真出来接应。只见一个汉子挑着一副大盒担。问道:"你们这里是陈希真家么?"希真道:"正是几"那汉便一直挑进来。希真道:"你们那里来的?"那汉道:"高衙内同几位官人二教我挑到这里来。"希真看那盒担里都是鸡鹅鱼肉果品酒肴之类。正要再问。只见衙内一个亲随进来,说道:"只顾挑进去。"希真道:"什么道理上又要衙内送酒席!"亲随道:"衙内从李师师家来儿在后面就到。"那汉卸去担儿。拿着扁担出来,亲随道:"赏钱明日总付你二"那汉应一声去了。
少顷一衙内带着拨火棒、愁太平几又一个亲随,已有三四分醉了。踵踵跌跌的进来。希真道:"怎的只管要贤婿坏钞!"衙内道:"值什么儿今日特与泰山开荤,休嫌轻微,本是早来,却吃那李师师兜搭了半日,"希真道:"我们何不都请去箭园里坐地,"衙内道:"这两位也正为箭园而来,"希真去关了大门。一干人同去箭园内一亭子上坐定。看那亭子果然起盖得好上拱斗盘顶,文漆到底。两个没脑子的见那箭园喝采不迭,两个亲随,一个把酒食发去厨下几一个来亭子上伏侍。那薛宝最喜的是烹调肴馔下见没人动手便去厨房相帮照应二希真道:"怎好生受?"便连忙自去取杯筷安排一衙内道:"泰山,一个苍头那里去了?"希真道:"便是他妻子病重个昨夜追回去了。又没个替工,好生不便。"孙高道:"衙内处便拨个人来伏侍极便,"衙内对那亲随说道:"你便在此伏侍陈老爷几日,"希真道:"怎好生受?"却便谢了,希真去里面同女儿商量安排明白,却出来点起灯烛,陪众人吃酒个酣饮至初更天气,衙内道:"小婿醉了一省得去备马,要歇在泰山处几"希真应了。
说说谈谈上已是二更,希真道:"我有一瓶好酒。本留着开荤用,就请三位尝尝只"说罢,去里面取了出来口烫热了,换了大杯儿,每人面前花花花的斟满,说道:"请尝尝。"三人一饮而尽,都称赞道:"好酒,真有力量一多吃看醉倒。"希真道:"这二位尊管辛苦了。也都请用一杯。"便递过两杯去,衙内连称不敢,两个谢了,也都吃尽。希真重入席坐下,不多时,希真拍着手叫道:"倒也,倒也!"只见那五个人,口角流涎,东倒西歪的躺下去口希真大笑道:"今番着我道儿一"正要去叫女儿来看,只见丽卿拽开箭园门了提着那口宝剑,奔上亭子来杀高衙内儿希真与他撞个满怀,连忙扯住道:"我儿且慢下手,听我说。"丽卿道:"说甚?"希真道:"他虽是可恶该杀,念他老子素日待我尚好,他虽要打算你,却不恁地使歹计坑害人,杀他不打紧,那冤仇太深。高俅必加紧追捕。我们只走脱了罢休。"丽卿听了,气得乱跳道:"爹爹你却这般不平心!我那件不曾依你?没来由几叫我与他做了场干夫妻上他认真便是你的好女婿?便一点得罪他不得,尽他调戏我,兀的不胀破女儿的肚子二"希真笑道:"我儿,你恁般性急,你不省得,这厮不止一刀一剑的罪,他恶贯满时,自有冤对惩治他。他那死法好不惨毒,不久便见只你这等结果他,倒便宜那厮。那日你在玉仙观前要取他的表记儿今日正好取,只切不可伤他性命下"丽卿道:"这般说,还略出口气,"便取下灯台去照着,飕飕的把高衙内两只耳朵血淋淋的割下上又把个鼻子也割下来。又看看那两个道:"这厮也不是好人下"去把孙高、薛宝的耳朵也割下来,又要去割那两个亲随,希真喝住道:"干他甚事。快去取些金创药与他们止了血一恐流得太多真个死了。"丽卿抹了手几插了宝剑,执了灯台,去取了些刀创药来与他们敷上,希真道:"我这蒙汗药多年了,恐力量不足,他们醒得快个索性与你寻些麻绳来捆了这厮。"父女二人便把灯来照看上一齐动手,把那衙内同孙高、薛宝都洗剥了上盖衣服。连那两个亲随,都四马攒蹄紧紧的捆了儿希真又做了五个麻核桃,塞在各人口里,俱用绳子往脑后箍了防他吐出,就取那封信,去缚在衙内身上向并衙内送的物件,都把来放在他身边了把那五个人,就像摆弄死尸一般。
正播弄着,听那更楼上正交三更二丽卿道:"爹爹,你听前面好似有人打门。"希真道:"果然。你不要出来,待我去看。"希真提了灯个走出前面大门内看。只见外面灯火明亮,拍着门大叫:"提辖开门!"希真问道:"是那个?"外面应道:"太尉府里差来接衙内的向"希真只得开了门。那人提着灯笼进来,却是一个太尉府里的张虞候,当时见了希真,唱个喏道:"提辖,小人奉太尉的钧旨来寻衙内,何处不寻到,亏得李师师家指引下说在提辖府上。巷口又问了更夫下说他尚不曾去。今有要紧事务要接他回去。"希真道:"在便在我家,只是吃得烂醉睡着了,怎好去叫他?"那张虞候道:"醉也说不得,只好叫他起来,因他第二位娘子临蓐十分艰难了不得不接他回去。如今却睡在那里?小人自去请他,"希真道:"你且坐地,我去看看来。"希真慌忙提了灯进来向丽卿正把那些人伏侍停当人提了灯正要出来,遇着希真把那事说了。又道:"此事若破了,我你性命都休了如今事已到此,你且闪在这门后等待又退得他时更好,倘退不得,竟诱他进来,一发做了他再说上"丽卿听罢,便放了手里灯,抽出那口带血的剑来,在黑影里等着杀人几希真遂提了灯,到前面见张虞候道:"衙内兀自疲乏,不肯回去,只吩咐道,教请天汉州桥钱太医诊视便好。又说明日一早就回。"张虞候道:"他的亲随了着一个出来。"希真道:"只有一个在里面。兀自伏侍不迭。你不信只同我进去,自己见他去说,"张虞候道:"提辖的话怎敢不信,只是上命差遣,如今只得照提辖这般说,去回话便了。"希真一面提灯照着他上送出来道:"明日早些来接,我也劝他早归。"送出门外个便关了门进来。丽卿已提着灯出来儿道:"爹爹,他虽然去了人还防他再来,我们索性守着下"希真道:"正是。"你去把前前后后多点些灯烛上省得手里提进提出。"父女二人坐在灯光下,守了两个更次。听那更鼓。已是四更五点,不见动静,希真道:"许久不见动静,想是不来了。五更将近人我们趁早收拾,预备动身,"丽卿便去提那两个包袱放在面前,又吃些饮食。父女二人提了包袱到箭亭子上,只见那五个人一个个都醒来,叫喊不出,挣扎不得。丽卿把灯来照看人只见衙内睁着眼朝他看上丽卿想到他那平素的可恶,便去弓箱内取出两枝旧弦了折叠着一把儿捏在手里人去那衙内的背上、腿上着力鞭打。骂道:"贼畜生,也有今日!你那风话说不说了?"打得那衙内一条青一条紫,血殷往裤子外面渗出来,好似哑子吃了黄连,肚里说不出的那般苦人喉咙里只是"阿阿阿"的叫不响,身子乱动乱摆,那里强得?可怜从不曾吃过这般利害。
丽卿打够多时,希真笑着劝道:"卿儿人也亏他受用了,饶了他罢,天不早了,我们干正经事只"丽卿丢了弓弦,又骂了几句人希真道:"我儿,去装束了好走只"希真看着衙内笑道:"衙内下你不亏我,此刻好道进鬼门关了。那得在此处受用。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事不是我来寻你。你经此番后儿父子二人少去作恶,万一遇着你的冤对上性命难保。此刻我却放你不得一明日自有人来救你。"丽卿装束停当下道:"爹爹,我们备马去儿"希真笑道,也去装束了,同丽卿把那新买的两副鞍辔背在马上扣搭好了,牵出槽来,拴在亭子柱上,丽卿便把弓箭系好,挂了那口青錞剑几枪架上取了那枝梨花枪,希真去提了两个包袱,道:"你带着弓箭,小的这个把与你,大的我拴了上"丽卿接过来,拴在腰里,希真拴了那大包袱,便去刀枪架上拔了口朴刀;那口腰刀已是选好,挎在腰里。丽卿便来解马,希真道:"且慢,你去取碗净水来。"丽卿道:"要他何用?"希真道:"只管取来,"丽卿便舀了一碗,送与老子二希真取来,念了几句真言上含那水望空噀去。丽卿道:"此是何意?"希真道:"这便是都箓大法内的喷云逼雾之诀,少刻便有大雾来也,我同你乘着大雾好走,"放下碗,更鼓已是五更三点向只见天上那颗晓星高高升起。鸡声乱鸣,远远的景阳钟撞动二椽子、窗格都微微的有亮光透进来,希真道:"真不早了,快些去罢。城门就要开也。"父女二人牵着马往外就走人丽卿回头看了那箭园、亭子、厅房,又看了看屋宇,止不住一阵心酸,落下泪来。希真劝道:"不要悲切,天可怜见,太平了,我定弄回这所房子还你个"丽卿哽咽道:"早知如此离乡背井下那日不去烧香也罢。"希真道:"还追悔他做甚,快走罢。"丽卿拭了泪上随着他父亲,出了箭园,穿出游廊,只见天已蒙蒙的起雾一各处灯烛明亮。
没得几步,忽听得外面擂鼓也似的叫开门,父女二人,一齐大惊。这一番打门,有分教:曲折游廊,先试英雄手段;清幽轩子人竟作凶顽收场。正是:冲开铁网逢金钩,剔亮银台飞血雨。
毕竟不知那个打门上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