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第1/2页)
牛石艳接到李顺东打来的电话,祝她二十七周岁生日快乐。近日事多,整天忙活,她自己把生日忘了,这魔鬼居然能记得!李顺东顺势提出晚上请牛石艳吃饭,共切蛋糕,为她庆生。牛石艳心里有些温暖小感动,却冷冷地谢绝了,说报社同志已为她组织了派对,请李顺东别瞎操心了。牛石艳嘴上说得硬,心里却犹豫,被范家慧看了出来。
接这个电话时,牛石艳正在总编办公室,和范家慧谈秦小冲。
翻案失败,铁证如山,秦小冲无比沮丧,臊眉耷眼的。让范家慧感到失落,甚至觉得失职——自己的部下,领导责任总是有的。她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秦小冲竟然真的犯下了敲诈勒索罪。早知如此,都不如不帮秦小冲复盘,让秦小冲糊涂一点,把自己想象成为一个好人,一个不畏强权的反腐勇士,这对秦小冲的人生具有积极意义。范家慧觉着,她实在不该破坏一个奋斗中的年轻人的奋斗信念。牛部下和她范上级的想法恰好相反。牛石艳认为,那肯定更糟,秦小冲不认清自己本来的丑恶面目、犯罪嘴脸,就会对社会有怨愤,会恨及很多人,现在把事情弄清楚了,就消停了,就算不忏悔也安生了。
她们还谈到了深喉。这个岩台口音的神秘爆料者倒是真的,在这一点上,秦小冲没说假话,两个电话录音不会是假的。可这位深喉也太神秘了。他是谁?后来又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又找过报社的什么人?牛石艳问遍了报社每一个记者,甚至看门老头儿,可没谁知道有这么个深喉。范家慧就让牛石艳别找了,反腐倡廉不缺一个深喉。牛石艳不甘心,总觉得这事有些怪:深喉两年多前就向秦小冲爆过料,秦小冲出来后,深喉还说要爆料,他手头到底有多少猛料要爆?范家慧富有政治智慧,最终推断,深喉并没想象的那么重要,也许只是一些道听途说而已。牛石艳说:但这个人很执着啊,两年多来一直没放弃。范家慧认为,这正是让人欣慰之处:说明反腐败斗争深得民心。腐败分子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老百姓的眼睛盯着他们,让他们不敢腐,这是好事——只可惜让秦小冲空欢喜了一场!范家慧说。
范家慧思忖,秦小冲毕竟是在报社犯的事,是报社老同志,还是得让他感到组织温暖。就征求牛石艳的意见,是不是由她出面,请秦小冲和李顺东喝一场酒,安慰一下?牛石艳很敏感,听出范上级话里有话。马上问:老范,你什么意思?你是关心秦小冲,还是关心魔鬼李顺东?范家慧笑了:都关心。李顺东呢,我发现人还不错,对你很上心,也算是有追求的青年。你这老漂着也不是事儿,是不是重新考虑一下呢?真的,你看李顺东对秦小冲,尤其是对你,不像魔鬼呀……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缘分——李顺东的庆生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过来的。牛石艳冷冰冰地应付乃至回绝,都让对面的范领导看在眼里了。范领导便忘记了秦小冲,热情建议牛石艳去参加李顺东的庆生约会。
牛石艳下班离开报社,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各色汽车鱼贯而行,速度跑不起来,缓慢而有序,行人稀疏,大都行色匆匆。牛石艳仰望天空。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正艳,衬得苍穹瓦蓝无际。她脑子里翻腾着有关李顺东的种种难忘细节,对自己的人生又举棋不定了。
凭良心说,李顺东一直在想方设法弥补自己的过失。前阵子还给报社送来几十只鸡,是收来的抵债品,说要给人民的好记者牛石艳同志补补身体。鸡飞啼鸣,闹得报社一片喧嚣。同事们好奇,问牛石艳哪儿弄来的鸡。她只好搪塞是拉来的赞助,把鸡们分给大家每人两只。
李顺东一次次表示痛悔,求牛石艳再给他一次机会,牛石艳绷着脸声称永不宽恕,宁愿嫁只二哈都不嫁给他!母亲石红杏去世,让她塌了天,李顺东就天天来电话安慰。这厮的语言也有技巧,一口一个“咱妈”。牛石艳禁止他这样叫:什么咱妈?是我妈!李顺东就改口,却也不称“你妈”,只是妈、妈地叫着,牛石艳心中不由荡起一丝暖意……
手机响了一声,李顺东的微信进来,献上了一大排玫瑰花,又一次提醒她在约定的西餐厅见面。牛石艳看看时间快到了,仍拿不定主意去不去、原不原谅这个坏家伙。她心里仍有抗拒——这个无耻之徒十万块就出卖了爱情!脚步却不知不觉向西餐厅所在的街区走去。
在装潢华丽的店门前站住,牛石艳踌躇许久,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踏上了台阶。是的,这厮起码比二哈高强一点,算条金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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