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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洲情缘

花洲情缘 (第2/2页)
  
  中国的教育其实一开头就是“两条腿走路”。一位三家村老先生,几位家长把蒙童送来。孔子是收芹菜、风干肉的吧,那是“学费”。后来的情况花样很多,有一家办、有几家合办的私塾。收散碎银两、收制钱,以物抵学费的也很多。四书五经、《三字经》《千家诗》等都是教科书,这说起来能写一本书。简而言之叫私塾,再就是政府、官办的,比如太学、国子监。那是中央一级的“大学”。各地府有府学,县有县学,堂而皇之的名字叫作书院。南阳就有一条街,名叫书院街。还有旁边的三元巷什么的,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里有个南阳第一高中,就是民国“接替”前清府学的址。
  
  书院,在彼时可以说“长城内外,大河上下”到处都有的学堂官称。我见到胡适的一份回忆:说在某国代表北大参加一个会议,北大因建校不足百年,他因而不能列坐**台上。回思北大前身乃京师大学堂,再前身是前清的……那么着算,窝囊死了——台上那些头矗得葱笔一样的诸公,连北大的孙子辈都算不上。本来坐**台的,却坐了台下!我们比他们才真是“老牌的”、“正字号”的!然而从实际社会学意义上讲,书院文化真的是老了、朽了、死了。讲四书五经,说八股文,年年代代一成不变永远如此,没有任何新陈代谢。说句极不中听的话,关在密不透风的房子里,呼吸一室几千年同样呼吸的空气包括屁,这人能不死吗?太阳落山就是落山了,死了就是死了,该死就死,循环更生,乃是好事。胡氏想得有点偏了。
  
  整个中国的书院像是一片大竹林,平平的、齐齐的,一色一样:开花了,萎谢了,齐根死了,完了。这与书院自身的反动攸关所在,谁也救不了它。但这片大竹林中稀不棱的也留下了几株大树,岳麓书院、嵩阳书院就是了。那原因也极简单,二程、朱熹、王阳明这些在学术上、功业上有所建树的名人进驻过,在这里讲学或著述过,就这么简单。也就是松柏树吧,前后庭院讲堂学所,歇山顶的房子吧。吃喝拉撒睡,不会比别的书院少,也多不出什么去。这些地方因了名人而成名地,你去看看,至今还是游兴甚佳者多多。
  
  我们冷落了花洲,慢待了春风阁。其实,是不是这样?用范仲淹和上述的几位“名人”做一做比较,以《岳阳楼记》的知名度和人文涵盖衡量,这“冷落慢待”是明摆着的事。这事我想过,竟是这样一个结论:邓州只是个“州级”,书院相当于“县级”而已。就这个小小的原因,就居然敢慢待范公!你去看看湖南的岳阳楼吧,看他们是怎样显摆张扬,《岳阳楼记》不是在岳阳楼上写的,湖南游子把栏杆拍遍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以“县级”而轻慢,以省学而高看,是否有点趋炎附势了?我这当然是批评。批评的是清代直到当代学界、文物界的诸贤长者——所有那些书院,包括岳麓、嵩阳,等等,其实“功能”早已丧失。唯有春风阁,九百余年春风年年应命而至,百花洲岁岁花树如织。由“县学”而“一中”九百余年香烟不断,缭绕豫之西南,洵是人文奇观,这实是范公余德所泽呢。
  
  范公祠、百花洲、春风阁,这几处胜地现在政府已大规模修葺峥嵘,“增其旧制”,花繁树茂、修竹长林渐起。范公修书为《岳阳楼记》的堂奥亦宛然隐于荷塘云树掩映之中。作为一个旧学生,心中实有不能言表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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