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结关中,出险情(三) (第2/2页)
“你弟弟还不是被妖孽蛊惑。”慕容夫人满脸愁容。
慕容小姐安抚道:“我看他身边那个小伙照顾得倒是贴心。”
慕容老爹摇摇头,慕容夫人拉住女儿的手说道:“他虽然是人可跟妖孽是一路的。”
“娘,终究是人不是妖,”见慕容夫人还要说什么,慕容小姐赶紧接话,“弟弟纵然有断袖之癖,也好过和妖成夫妻,闹得丢了性命得好。”
慕容老爹本觉小女荒唐,见慕容夫人点点头更是气火攻心,强压怒火道:“你嫁出去反而越发胡闹了,这趟回来也待不了多久,多和你娘说说话,还有看看你弟弟能不能清醒,你们见见。自你出嫁后,都好久没见了吧。”
“是。”慕容小姐道。
又这样反反复复病发病数次,慕容雨泽的脸色苍白得骇人,隐尘看后更是心惊,这天他忽然从床上惊起,“爹娘,为何害孩儿咳咳咳为何!”隐尘赶紧给他顺气。良久,他抬眼对隐尘缓缓道:“隐尘,我……活不长了。”
“主人,主人,你别灰心。”隐尘听到此言泪止不住地落下,“你别灰心,我们一起想法子。”
隐尘托着他还是脱力,掉到床上,眼神空洞看着床顶,说道:“我身体我自己清楚。”
隐尘揪心,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安慰。
慕容雨泽又喝下药,大夫开的药都是温补的,毕竟还有杨预谦给他医治,大夫不知病症但求无功无过,这药喝下去于病缓解微乎其微,杨预谦的治法一是度一点灵力,每日一点点,有些日子慕容雨泽的身体还能撑过这一天,那他这一天便不度灵力,二是模仿王玚的道法画一些解咒符,试图修补一下道根,别让他死得太早。
他喝了药,来了一点精神,求隐尘扶他下床,坐到案前,慕容雨泽有恍若隔世之感,他身子不稳,握住椅把,勉强坐稳。他颤抖着展好信纸开始书写,隐尘扶住他,好容易把毛笔提起落到纸上,忽然脱力糊了一片,连试几次,接连如此,他急得开始咳嗽。
隐尘关切道:“主人别慌,您可是要写书信,隐尘会写字,清明师傅教过。”
“咳咳咳,你写的字,苧夜应当看得懂。”慕容雨泽苦笑着被隐尘扶回床上,他在一旁桌子收拾一番,便握笔倾听信的内容。
“久违芝宇,时切葭思。自别君后,于慕容府内遭变,王玚害我,添先前之伤,已是药石罔效咳咳咳。”慕容雨泽咳嗽打断书信内容。
他喝了口水,顿了顿接着道:“此信是提醒你要小心王玚小人挟私报复。再者便是我咳咳咳,自知时日无多,无力以偿夙愿,更有负于君,今生无望偿还。我痛恨己身无能为力,愿有来生践行此约,以作稍稍弥补。”
隐尘写着信强忍泪水。
慕容雨泽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道来,到了末尾难忍伤心泪落,“望君保重,若是挂念伤神,那我罪过便再添一重,命隐尘送信,自此以后他不必再回此处。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一颗颗泪划过湿了枕巾。
“隐尘,事不宜迟,你快到弃忧谷。”他用袖子擦了擦泪,隐尘封好信,“主人,这封信……隐尘还想留下照看主人,不愿就此离去。”
他摸了摸隐尘的脸,“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倘若无法完成,死不瞑目。”本就哑的嗓子说出“死不瞑目”这四个字更是凄然,隐尘看着他,无法不答应他的请求,眼泪夺眶而出,点着头,反握他的手。
“一路平安……”慕容雨泽说道。
隐尘刚走出院门,便遇到杨预谦,“隐尘小弟,你今天只怕是走不得了。”隐尘身负有伤,跟他过了几招便被擒住,那封信自然也被他换了。王玚那边来信要找什么灵结柱,也不知何处得来的消息,殊不知灵结柱此刻便在慕容府之上。
隐尘被他关在别的院子里。
过了许久,春天到了,慕容雨泽在此期间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慕容老爹和慕容夫人十分忧心,对杨预谦也越发不满。
慕容雨泽生了好久的病,瘦得近乎皮包骨,下边人还宽慰他,“公子虽然身上还不全好,但精神好多了。”
“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慕容雨泽说道。
他想明白了,看开了,苦苦与病魔对抗,身子也不会好转,能过一日是一日吧。这时莫岑找上他,俞苧夜被留在千缘那,灵结柱又给了她使用,灵结柱使她得以隐去妖气不被察觉。
灵结柱的消息也是她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一环扣一环害俞苧夜,这样旦姬娘娘心里她的地位才能提升。
“许久不见,不成想你竟沦落成这样?”莫岑从房顶跃下,手里握着灵结柱。
“姑娘不是一直都在吗?”慕容雨泽笑道,“那枚珠子也是你的手笔,我看见了。”
莫岑露出一丝惊讶,过会说道:“看见又如何?谁又会信你呢?”
“既然卜月轮不是你们,你们自然用不了,就像我师父一样守着个空壳,你根本不在意是否拿回卜月轮。”慕容雨泽缓缓道。
莫岑笑眯了眼:“不论你说了什么,亦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罢了。”
“你不在乎卜月轮是否取回,对我动手,想取我性命,既然如此,慕容雨泽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尽管拿去便是。”慕容雨泽郑重道。
莫岑眼神流露出一丝意外,“你如今不过是烂命一条,想解脱?”
慕容雨泽苦笑一声道:“你就不怕我渡过难关,只怕到时候悔。”
莫岑犹豫片刻,将一包砒霜扔给他:“我会盯着你死,别想耍花样。”
侍从进来,莫岑隐去身形。
慕容雨泽的书童扶他起来,“公子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哎。”慕容雨泽轻叹一声,自知他只是安慰,“我正打算下床去看爹娘,你跟我一同去吧。”
他一出房门,十几个家丁和几个道士都看过来,慕容雨泽无视他们,到了大堂,站定拂着胸口喘着气。
侍从们关切地围过来,从慕容雨泽话一出,书童便先派人去传话,此时慕容雨泽想见的人也来了。
两个老人看见儿子如今活生生站在此有话对他们说,自然高兴大于忧伤的。
可慕容雨泽骤然跪下也着实是给在场人一惊,书童赶忙道:“公子您还病着,何必行这样大的礼。”然后又抬头看慕容老爹和慕容夫人的脸色。他跪下后,向向双亲一礼:“因受过伤还在疗愈,却受王玚重击,如今道根已毁,性命不保,到此地步,儿不知该怪谁。爹娘私以为为儿,却是害儿。”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
“可儿此身本就是父母生养,如今不能报此大恩,乃是不孝,如何敢怪爹娘?爹,娘,你们便只当从未生过我,从此以后生死免理,雨泽再拜。”
“你究竟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慕容老爹不想管慕容雨泽所言是真是假,只想制止他的话。
慕容雨泽抬起头,眼睛无神,突然吐出一口血,晕过去,再醒来已是翌日清晨,书童受慕容夫人的命说了不少好话,可慕容雨泽还是昏昏沉沉,听不进去。
让书童退下后,莫岑出现了,“别装死。”
他勉强起身当着她的面将那一包砒霜尽数倒入口中,莫岑得意笑后又有些惋惜,可惜这张脸……“卜月轮的事不要再牵涉无辜了……”
莫岑刚想说什么,杨预谦进了院门,她赶紧利用灵结柱隐去身形。杨预谦是受慕容老爹的命来的,慕容老爹其实对此事也不是不起疑,最后派他过来给他看看,看怎么复命,杨预谦当然知道怎么复命都要遭殃,毕竟慕容雨泽确实快死了,所以他打算来看慕容雨泽最后一眼便逃之夭夭。
他一进房门便看到慕容倚着枕头,哪里还有当年的风光,杨预谦打了声招呼,便听到他说道:“杨道长竟会来送我一程。”
“慕容左堂何苦出此妄语,”杨预谦假笑道,“院中春光正好,不如到院里走走。”
慕容雨泽想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其实就是为了好跑路一点,毕竟外边还有几个同门。
“我原受珠蚀,今遭王道长摧残,时日无多。”慕容雨泽说道。
“你怨恨师父是吗?事到如今你竟还厚颜至此……”杨预谦似乎对他师父有种奇异的崇拜,慕容雨泽闻言轻蔑地笑了。
杨预谦住慕容雨泽,慕容雨泽也倚着他勉强站稳。
“慕容左堂,我至今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要背叛师父?”他天真道。
“王玚,何处值得尊崇?修道之人暴虐残杀,权贵所指便是他的道义……早弃我之如履,而今有意至我于死地。”他怨恨道。
“杨道长,我生于人世,为人子,为人徒,自有一份责任要尽,可我仍是我自己。”他的嘴里流出鲜血。
“……而我因任而归,何以为师者加以谋害,何以为父母者诓骗儿子,送子上路?”
他的不甘却不能打动杨预谦分毫。
“妖言惑众。”杨预谦推开他,
慕容雨泽脱力,无力维持,身体不由自地晃动,突然几步不稳,跌倒下去,头重重地磕在岩石上,后脑流下血。
他吐出一口血,六窍也随之流下血,死状凄凉。
欧阳雨泽从回忆中回过神,继续赶路。
另一边,俞苧夜到达第八层,第八任蛇君是个痴情儿,南疆在他治下达到顶峰,如今他的层楼里如殿阁般华丽,坐卧在床上抚摸爱妻做的袄。
“姑娘你生得也好,只是不及我妻子分毫。”蛇君说道。
俞苧夜上到第八层已是精疲力尽,坐下靠着柱子休息,听他这句话毫无波澜,但过会便发觉除第一任蛇君往后的君主似乎对她这张脸都没什么反应。
“我有话直说,您打算如何才让我过去?”俞苧夜问道。
于是,两人上来便过了几招,蛇君打累了,做回座上抬头看屋顶,很是惆怅。
“日含天光明朝至。”蛇君道。
“晗。”俞苧夜说道。
“这是爱妻的名,他同我一样姓贺,”蛇君道,“日天边缘金乌起。”
“昊。”俞苧夜说道。
“金乌又做何解?”蛇君问道。
“金乌托日。”俞苧夜道。
“既然你猜出我和爱妻的名,那我……”蛇君缓缓道,就在俞苧夜以为他要放行时,他说:“我再想一个。”
正好俞苧夜也想歇息一会。
另一边,欧阳雨泽对上莫岑,“你竟然闯上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莫岑拉开弓,连发三箭。
他一张道符画出烟火,烧尽机关术法,“莫岑姑娘,我今天必须从这里出去。”
他召唤出隐尘剑,往地上一插,剑鞘上的蛛网也随之散开。“乾坤易位,天地另启,重归混沌。”他右手两指往上指,右手握拳,左手做包拳,往怀中旋转两圈,两掌拉开,合上,向外一劈。
于此同时另一边,“自有一日出头天。”蛇君悠悠念道,“春。”俞苧夜回道。
“夫人何处去。”蛇君又出题。
俞苧夜都不想答了,手指比个二。
“三个目。”蛇君盯着她问道。
“瞐。”俞苧夜回道,在地上写出。
“四个木,木头的木。”蛇君有点佩服她了。
俞苧夜也是有点不耐烦了,“困。”
“这困字何解?”蛇君有些不解,但毕竟头脑都用去出题,这会没反应过来。
“答上了,我先走咯。”俞苧夜向蛇君招招手走了。
俞苧夜走后,蛇君在地上比划半天,不对,答案分明是……
上了第九层,竟是空的,周边阴森森的,是灵结柱的本貌。
想必莫岑便在这一层了……她想。
她甩出鞭子,很快莫岑从黑烟中走出,“苧夜,许久不见。”
“闲话少说。”她一记鞭子甩出去。莫岑短刀一甩想断了鞭子,却不成,反被羡苓鞭捆住。
莫岑感受到俞苧夜的功力不比之前,赶紧往回收,可惜为时已晚。俞苧夜设下结界,她无论以何种方式都无从逃脱。鞭子甩得极恨,在体力对比差距极大的情况下,数次擦过莫岑的身体,她感受到危机。羡苓鞭一圈圈翻出,圈住莫岑,一股股水浪涌到她身边,将她冻住。
她利用灵结柱破开桎梏,一退,跃到上空,现出弓箭,连发三箭,瞬息之间,俞苧夜一支箭躲避不及,擦破肩膀,发出阵阵寒气。她捂住伤口简单包扎一下,莫岑喘着粗气,面对敌人的松懈也是有心无力。
两人过了几招,打得难解难分。
又一次纠缠在一起,过会寒气弥漫这一层楼,水汽一阵阵上来,让莫岑有一种快要溺毙之感,次次冰冻让她有种入了水晶棺之感。她知道俞苧夜全无技巧,用的是最野蛮地灵力压制,可她也无可奈何。只能静待恶狐无力,松开爪牙。
莫岑好容易挣开,两柄短刀挥了几下,发出几道深绿色的光,不曾击中俞苧夜,她的位置散出迷雾。俞苧夜检查一下伤口后闪到莫岑身后,她连出几招花式,打到莫岑站立的地方,迷雾渐渐浓了,莫岑无力倒下,是幻术……
羡苓鞭绕上莫岑的脖子,绕了两圈后,俞苧夜使劲勒她,莫岑识破这是幻术,也很快破解,只是还是晚了一步,“你是想为羡苓报仇吗?只可惜……老天……不会让你如愿。”
俞苧夜不语,只是越发的使劲,她的手在莫岑的挣扎下有些使不上劲,过了好一会,手中的莫岑咽气了。
又过了一会,迷雾消散,莫岑又重新出现。
两人又开始打斗,第二次勒死她后还是没有作用,莫岑站在她面前,带着笑。
两层一模一样的第九层,是两个平行世界,有两个莫岑。
根根蛛丝插入墙壁中,欧阳雨泽一施法,墙壁起了裂隙,既然往上走有出口,这里已到顶部,出口便是这里……他想。
莫岑露出一丝惊讶。两人对打,刀剑相碰撞出火光,他抬剑数砍,闪身回避攻击,一记道符更是直击蛇妖命门。
就这样两人过了几个回合后第九层成功被慕容雨泽摧毁。
虽然这个世界里的莫岑没被除掉,但还是削弱另一个世界的莫岑能力。
灰头土脸的俞苧夜看着她死而复生,心有不甘,拳头拧紧,羡苓感应到了,“这地方不能久待,先出去要紧。”
俞苧夜不愿错过良机,又与莫岑对打起来,另一个莫岑刚从欧阳雨泽那边抽身,她的身体衰弱的厉害。实在不是俞苧夜的对手,向姐姐求援。羡苓鞭一勾,横扫,冰锥卷,一打,莫岑两柄短刀追着鞭子打,本尊忙着闪躲,最后短刀被击落,长鞭一挥,冰锥刺入胸膛。
她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跪倒下去,一股黑烟将她包围。
就在俞苧夜等待着莫岑再次死而复生时,第九层开始坍塌,她环顾四周皱了皱眉,“我们先走吧。”连羡苓也开始紧张。
灵结柱外,已是翌日清晨,左护法也寻来了,四人先是看到一束金光,过后不久,俞苧夜从里边出来,“姐姐,姐姐你可有伤着?”凤狐琪娘拉住她的手问道,凤狐琪娘担忧她,可她看她苍白的脸色反而更忧心。灵结柱里的伤不会带到外边,但是灵力流逝和身心俱疲却不会随出灵结柱而消失。
俞苧夜摇摇头,轻唤声:“妹妹。”
正当她要寻找欧阳雨泽时,他出现了,向凤狐琪娘一礼,又看向俞苧夜,欲言又止。
“有话不妨直说。”凤狐琪娘说道。
欧阳雨泽郑重向俞苧夜一礼,“灵结柱这一关让我明白,姑娘所走的是一条险途,雨泽只是一个普通人,想着好好活下去,无谓去冒这些险。”
“你……”俞苧夜不可置信。
凤狐琪娘愕然,以为是钱不够,㶧濛则是不解,旁边两位看戏的有些鄙夷。
欧阳雨泽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能与姑娘同行一段路,我自知有福,昔日所赠银钱,所剩便是这些,悉数奉还。”
俞苧夜没理会他手上的动作,气愤道:“临阵脱逃,一副德行!”
凤狐琪娘一听这话深深地看了一眼姐姐。
欧阳雨泽还是保持着递银钱的动作,贺予都想开口让凤狐琪娘收下了。但凤狐琪娘开口道:“相识一场,应许之物也并无要回之理。”她又看向姐姐,欧阳雨泽同样看向她,俞苧夜挑了挑眉眼说道:“你便那么想走吗?”欧阳雨泽没有回音,低下头,又复说道:“既怕死,也是,趁早走。”
她话毕,欧阳雨泽收拾东西,因着疲惫,缓慢地走远了。
这边几个人正要转移话题,问问灵结柱里边的情况,萧云出现了,她走上前问道:“你召唤我,是你吗?”
“既知召唤为何不至?”俞苧夜质问道。
萧云也是气笑,“你可知我去了那?王府,我去探知隐尘的下落。”